|
||||
|
|
“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被称为“钱学森之问”,震撼人心,引发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更成为有识之士关注的焦点。
笔者认为钱老所谓的“杰出人才”,应该是指在科技界或某一专业领域有发明创造的人才。确实我们这方面的人才太少了。
中国是文明古国,我们的四大发明曾经推动世界文明进步。但是迄今,在某些高科技领域,我们还不能走在别人的前面。可以说,钱老的未竞之问,是对我国人才与教育的忧虑,是对我国科技与创新的忧虑,这实在是一个尖锐的问题,是摆在全体国人面前亟待求解的课题。
如何解钱老之问,不仅是中国教育要解决的综合难题,也需要我们对中国政治文化做一个深刻的反思。
笔者以为,我国传统儒家文化至今影响最深的是“学而优则仕”,读书就是为了进入仕途,就是为了做官。1300百多年的科举制,使得读书做官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科举考试是国家选择官吏的制度,对象是全国的知识分子。在任何国家,知识分子都应该是社会精英,一旦当这个“精英集团”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如何考官和如何当官时,官场文化就主宰了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
从古至今,人们之所以崇尚做官,是因为做官的好处太多了。不论十年寒窗有多苦,只要一朝金榜题名,即欢欣鼓舞,跨马游街,荣华富贵,光宗耀祖。而不做官,即使是非常有才华的人,也会一无所有,甚至生存都困难。如东晋末的陶渊明,陶先生自恃清高,不愿为五斗米与士族门阀官僚同流合污,弃官归乡,做了农民。都以为陶先生归隐田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生活一定潇洒惬意,殊不知陶先生辛勤劳作“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日子却过得窘迫,“夏日长抱饥,寒夜无被眠”,处于饥寒交迫的境地。唐代的大诗人杜甫,只做过几次不长时间的小官,后来在做官无门时,生活就陷于衣食不保的地步,“饥卧动即向一旬,敝衣何啻联百结”,经常挨饿抱病,动不动卧床十来天,衣裳则是补丁重补丁。杜甫流浪漂泊,居无定所,我们从脍炙人口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知道,杜甫求亲告友建的茅屋,根本不能遮风挡雨,正是他深深体验了“床头屋漏无干处……长夜沾湿何由彻”的凄苦,所以发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疾呼。杜甫甚至常常没饭吃,过着半乞讨的生活,这从他的“但使残年饱吃饭,只愿无事常相见”、“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等等诗中可以看得非常清楚。而同是唐代的白居易就不同了,白居易一直做官,且官做得大,所以过着饮酒、弹琴、赋诗、游山玩水和“栖心释氏”的生活。他在舒适的晚年看到辛苦割麦的农民有感,写下了《观刈麦》:“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虽然不事农桑,但丰厚的俸禄,足以过上富足有余的生活。这与陶渊明、杜甫的穷困潦倒形成鲜明的对比。
如今,官本位意识更是越演越烈,做官被看作是人生成功的标志,是身份、尊贵、权利、金钱的象征。人们以“官”的职位来衡量人的社会价值,官大的身价就高,官小的身价自然小,与官不相干的职业也比照“官”来定位,甚至寺庙的僧侣也有处级、科级之分,社会被严重等级化、官僚化了。所以,想当官的人太多了,一些科技人员、学者、教授不惜荒废自己辛苦耕耘的专业,稍有成绩就作为资本跑官争官,即使有些人不去争官,上级也要给你安排个一官半职,以示肯定、奖励或者说是一种待遇。所以,无论你在那个行业,无论做什么,最终的发展前途都是向官场迈进。“官”成了许多中国人追求的最高目标。
前些年,大学生的择业去向还是大企业、大专院校、研究机构等单位,因为这些单位的岗位能提供更多发挥他们专长的机会。而今天大学毕业生的第一择业目标大多是政府机构。国家一年一度的公务员考试,是最热门的考试,报名和录取的比例常常是几千比一。公务员虽不是官,却是现阶段平民学生通向官场的有效途径。一旦考上了公务员,等于敲开了官场的大门,不仅有稳定的收入、最好的福利,还有当官的机会和希望。试想,在如此躁动的大环境下,在当官成为人生价值的体现时,还能有多少人耐得住寂寞与清苦,潜心钻研学问?
传统的官场文化塑造了人们的奴化性格,人们崇拜权力,对上负责,“畏上级、畏领导”。社会的等级化和官本位,使得上级喜欢听话和顺从的下级,而下级则是千方百计揣摩上级的意图,投其所好,按照上级的意思行事。这种文化观念和社会现象形成人们的思维方式是“聚合思维”,聚合思维讲究的是集中、求同、正向的思维,而不是发散思维、求异思维、逆向思维、多向思维。聚合思维摆脱不了传统观念或原有的概念,后人局限于怎样理解、消化和应用前人的知识和经验。所以,这样的文化背景下,很难产生创造性思维,而没有创造性思维,就不会有任何创造性的萌芽和创新性的成果,又怎能产生“杰出人才”?
其实,对于“钱学森之问”,钱老自己已经给予了回答,据钱老秘书透露,钱老为了不当科协主席,甚至发了火,直至惊动中央,中央领导同志出面做思想工作,他才勉强同意做了一届科协主席。钱学森曾主动辞去的职务和头衔有全国政协副主席,国防科委副主任,国防科工委科技委副主任,各种学术顾问、名誉会长等等。钱老之所以放弃“做官”,是为了分秒必争、宁静治学,把有限的生命投入探求科学真理的无限努力之中。他把一些世俗之人追求的金钱、荣誉、地位看得很淡。他以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为重,在强国富民、民族尊严面前,他抛弃了一己私利。可是,有多少人有钱老的品格与情操?靠个人的自觉和努力怎么能摒弃传统的官场文化?所以,要回答“钱学森之问”,使中国英才、大师辈出,真正成为科技大国、创新大国,唯破除官本位别无它途,而这条路能否短些再短些呢?
作者:孙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