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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柏林的当晚,我去了宪兵集市广场上的柏林音乐厅。广场上灯火幽暗,席勒的雕像隐没在夜色中。音乐厅门口,几个俄罗斯人席地而坐,一个拉手风琴,一个吹萨克斯,听音乐会的人们都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没有人停下来。音乐会是三个男高音同台表演,想不到水平很一般,除了一位音色清亮,能将普契尼的《今夜无人入睡》唱得完整无缺,另外两位实在是差强人意。在台上,他们说话的时间比唱歌多,有时竟使我联想起国内的相声。而音乐厅的环境氛围,当然无话可说,可以用金碧辉煌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听众的涵养,也是无话可说的,他们静静地听着,把热情的掌声献给每一位演员。同行的指挥家滕矢初对我说,如在北京,挑剔的听众可能会对这样的演唱报以嘘声。
演出结束走出音乐厅,夜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那三个俄罗斯人还在门口等着,其中一位个子高大的汉子在手风琴和萨克斯的伴奏下,用浑厚的男中音大声地唱起了俄罗斯民歌。散场出来的观众很少有停下脚步来的,人们翻起了大衣领,撑起黑色的雨伞,又一次匆匆地从三个街头艺人面前走过。俄罗斯民歌在柏林雨雾濛濛的夜空中飘旋,显得凄凉而迷茫,也许只有静静伫立的席勒,正在听这几位流浪异乡的俄罗斯人歌唱……
到慕尼黑后,我和叶小钢、滕矢初两位音乐家结伴去慕尼黑音乐厅。两位音乐家的观点是,来德国,不听一场交响乐,实在说不过去。我们坐出租车到音乐厅,当晚的演出是慕尼黑广播交响乐团的交响音乐会,演奏的曲目出自两位俄罗斯作曲家:柴可夫斯基和肖斯塔科维奇。指挥也是俄罗斯人:大提琴家罗斯特洛波维奇。演出还有余票,我们花九十欧元,买了三张票,和一群群盛装的德国男女一起进入音乐厅。在音乐厅二楼的门厅里,有一个规模很大的图书展,来自德国各地的出版社都将自己新出版的书籍陈列在这里,让前来听音乐的人随意翻阅。可惜时间不多,无法仔细参观这里的书展。慕尼黑音乐厅是一个多边形结构的庞大建筑,观众的看台分成很多个区域,呈阶梯形辐射环列在舞台周围。在台上演奏的音乐家如果抬头观望,看到的会是怎样一种景象?
音乐会时间很长,指挥罗斯特洛波维奇是一位和善的俄罗斯老人,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大提琴演奏家之一,我曾经在上海听过他的大提琴独奏音乐会,当时指挥乐队的是小泽征尔。想不到能在德国听到由他指挥的交响音乐会。
音乐会上半场演奏的是柴可夫斯基的芭蕾音乐,都是旋律优美、耳熟能详的曲子,《天鹅湖》、《胡桃夹子》、《睡美人》,柴可夫斯基创作的这三部芭蕾舞音乐,已经成为无可替代的芭蕾音乐经典。罗斯特洛波维奇在指挥芭蕾音乐时,显得优雅活泼,尽管已年近八十,却依然给人风流倜傥的感觉,身体仿佛要随着音乐起舞。
下半场的曲目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十一交响曲》。肖斯塔科维奇是罗斯特洛波维奇最欣赏的作曲家,他曾称肖为“二十世纪的贝多芬”。然而,我实在不喜欢肖斯塔科维奇的这个曲子,全曲七十分钟,冗长沉闷,旋律常常让人感觉嘈杂烦乱,可以为身心疲惫的人催眠。有些段落很有激情,却难以引起共鸣。肖斯塔科维奇冗长的交响曲把罗斯特洛波维奇累得够呛,全曲终了时,早已汗流浃背,谢幕也很吃力了。不过,慕尼黑广播交响乐团不愧是第一流的乐团,在罗斯特洛波维奇的引导下,把两位俄罗斯作曲家风格完全不同的作品演绎得无比精妙。
根据记忆写这篇文章时,罗斯特洛波维奇已经离开人世。这些文字,也是对这位音乐大师的纪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