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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摄影教父:阮义忠的艺术人生
发布时间:2009/10/29  阅读次数:29446  字体大小: 【】 【】【

   他犹如摄影界的侯孝贤,用胶片记录台湾那些即将逝去的乡土人文;他还是一名好作者,热衷于介绍各种摄影人物,并创办了有影响力的杂志《摄影家》,挖掘了一大批优秀摄影家。而过去10年中,这位被称作“台湾的布列松”的摄影师的主要精力放在做义工上,他用镜头记录下台湾慈善组织慈济创办的所有学校。阮义忠说:“我并不需要再用摄影证明自己的艺术成就,而是要用照片传达传统伦理道德的体会,人文精神对我的感召,以及志工(志愿者)们无私付出的所见所闻。”

1988  年,在中国图书进出口公司的书架上,陈申无意间翻到一本叫做《当代摄影大师》的书。翻了几页,不禁为之叫好,看到作者是阮义忠,他就在想阮义忠是谁。经过一番打听,他才发现阮义忠在台湾已经很有名。为这本书出简体版时,这名中国摄影出版社的编辑还没见过阮义忠



22  年前,画家陈丹青去美国,旋即淹没在浩如烟海的世界摄影集与摄影展览中,他“被震撼、吸引,然而也迷失其间”。上世纪80  年代末期,陈丹青偶然读到一本署名为阮义忠的《世界摄影大师》。“详读其中每一篇文章,仿佛聆听教义、加入党派。从此,摄影成为我在绘画之外的‘第二信仰’,在绘画的门户之外豁然望见另一宽广的视界。”阮义忠成为陈丹青口中“一位令人心悦诚服的老师”。

2004  年,北京紫禁城国际摄影展期间,阿城第一次见到阮义忠,作家对摄影师说:“你也是我的摄影启蒙者!”

今年8月28日,广东美术馆被一场名为“阮义忠?  转折点:一个时代、一本杂志、一个人”的展览占据了大半的场地。

阮义忠所著之书《当代摄影大师——20位人性见证者》、《当代摄影新锐——17位影像新生代》曾是内地摄影艺术家们艺术懵懂期的枕边书,很多人因此知道他的名字;阮义忠所办的《  摄影家》杂志,不仅将西方摄影大师介绍到中国,更让吕楠、荣荣等一批重要摄影家走红国际;阮义忠拍照,坚守传统摄影,作品中具有强烈的台湾“乡土情结”或“乡土意识”。

“可以说,阮义忠部分地改变了中国摄影一个时代的景观和面貌。而从历史的维度上看,他恰好处在一个中国当代摄影演进的时空转捩点上。”此次在广东美术馆的展览名称“阮义忠·转折点:一个时代、一本杂志、一个人”由此而生。9  月,关于阮义忠的报道频频见诸报端;他被冠以“中国摄影教父”的头衔,有人把他称作“台湾的布列松”,而在策展人的阐述中,他是今天华人摄影圈的代言人。

华人摄影圈的伯乐

8  月24  日,吕楠从云南赶到广州,参加阮义忠的展览。开幕前,这名马格南图片社在中国大陆唯一的摄影师花了4  天时间,把所有的镜框用医用酒精擦了一遍。  在自己的展览开幕前,吕楠也通常会做同样的工作。

1990  年,吕楠坐了两天的火车从北京赶到广州,用了别人的边防证才得以“偷渡”到深圳。在阮义忠下榻的旅馆中,两人第一会面;吕楠把自己的样片摊满了旅馆的床,阮义忠从中挑选了一些,并带回台湾。后来,阮义忠在自己创办的《  摄影家》发布了吕楠拍摄的中国精神病人生存状况的作品。这是吕楠首次得到专业摄影杂志的认可,继而,名扬海内外。

多年之后,吕楠需要重新建暗房,他向阮义忠发了一份长达两三页的传真求助。他需要放大机等专业设备。吕楠还记得,自己手上的最后一张纸刚刚传真完,阮义忠就打来了电话。两个星期后,德国凯撒牌放大机寄到了,打开包装时,吕楠发现阮义忠还专门为他准备了备用的保险丝和灯泡。

吕楠告诉记者,这件事之前的一次闲谈中,阮义忠无意间说自己的莱卡相机坏了,去修太贵了,还不如买一个,但最终还是没有买,一直在用尼康相机。“那套暗房设备的投入可以买很多个莱卡相机了。”吕楠说。

十多年后,吕楠还在使用这些设备,保险丝从来没有换过。

1992  年,阮义忠在台湾创办了中英文杂志《摄影家》杂志。从1992  年到2004  年,杂志一共出了62  期,成为了摄影家们的“伯乐”。从组稿、挑选照片,到杂志设计乃至和印刷厂的沟通,都是阮义忠一个人做的。荣荣、刘铮、黎朗等摄影家,在《摄影家》发表作品后,逐渐被西方认可;此外,那些掩埋于历史中、不为人知的老摄影家也因为阮义忠的发掘而浮出水面。

一次,陈申向阮义忠提到了战地记者方大曾。方大曾是一位在抗日战争时期失踪且很可能已经丧命的记者。他的作品在陈申家里搁了快两年,没有出版社想要出版。800  多格底片,一张张地被装在小红纸套里,分成四排,塞满了一个木盒子。尽管这些样片的浓度、反差都处理得很糟糕,阮义忠看后即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位天才的作品。

1993  年的夏天,陈申带着阮义忠拜访方大曾的妹妹方澄敏。方澄敏住在国际饭店后面的协和胡同里,一进门便是破落的大杂院。方澄敏正在她家门外搭的一座灶上烧开水,炉烟弥漫四处,阮义忠有种探险的感觉。当时,80  岁的方澄敏的身体和精神都很好,对他们的造访显得十分高兴,这意味着方大曾的作品有了重新曝光的可能性。

方大曾的作品绝大部分都是在1936  到1937年,也就是方大曾失踪前的两年间所拍的。50多年中,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文革”等种种动乱和迁徙,方澄敏始终仔细地保存着这些珍贵的底片,并且不断寻求出版机会。

虽然乐意让《摄影家》杂志发表这些作品,方澄敏却不太放心底片漂洋过海到台湾去。阮义忠请求,挑选50  张底片带回去亲手放大,并在最短时间内专程请人把底片送回北京,老人终于勉强答应。阮义忠反复地审视样片及底片,斟酌了三天之后,才选出50  张。


返程时,阮义忠和太太乘坐的飞机因强台风无法在香港启德机场着陆。飞机上,阮义忠的右手和太太的左手紧紧握在一起。平静之后,他问太太:“你刚才想到了什么?”太太说,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是12  岁的儿子,如果飞机失事,儿子怎么办。

阮义忠则老实地说:“我想到的是自己随身带的50  张底片。方大曾1912  年出生,1937  年在战场失踪,杳无音讯。这位可能是当时中国最优秀的摄影家,将随着我的死去而使他最好的作品永远不为世人所知。他已经够倒霉地失踪且被遗忘了50多年,这下子,岂不如同他又死一次!”最终,《摄影家》杂志推出《方大曾专号》这个载入史册的专号。  
     温暖的台湾社会记录者

1986  年的台湾旭海,10  多个或穿短裤或穿长裤的孩子站立在地平线上,他们的目光集中在一位男孩身上;那个男孩距离地面几尺,正在空中翻跟斗,犹如一只倒立的青蛙。

陈丹青尤为欣赏阮义忠的这张摄影作品。一次,他问阮义忠:“那幅照片,是上帝为你摁的快门吧?”

阮义忠想了一想,随即露出只有艺术家才有的率真笑容,连连点头。

1986  年,阮义忠奉命记录台湾的海岸沿线,误入一片军事管制区,无法从一个村子通过。这里原本是一个土著小村庄,因为军事管制的到来而失去了自由进出的便利。阮义忠拿出公文,最终被放行——前提是交出所有的拍摄设备。就在一瞬间,阮义忠看到在海边游戏的这群孩子,他被震撼了。想到这辈子无论如何不会再有机会到这个地方,阮义忠冒险按了快门。

透过那个翻跟斗的男孩,那些徜徉于天地间的孩子们,人的生老病死、子子孙孙的轮回在这张照片上都能找到。

阮义忠说:“我同意陈丹青所说的上帝摁的快门,是因为没有事情发生,再了不起的摄影家也是拍不出作品的,摄影就是上帝给你的礼物,作为摄影家,要随时准备好接这个礼物。”

1950  年,阮义忠出生于台湾宜兰头城镇。从19  岁开始,他便为台湾重要的文化刊物《幼狮文艺》画插画,少年得志。后有在《  汉声》杂志和电视纪录片《  印象之旅》的工作经历,令他成为台湾家喻户晓的摄影界人物。

阮义忠是少数几位被选入美国权威的《当代摄影家》一书的华人摄影家之一。在几十年的摄影生涯中,他一直以人文主义的温暖视角,专注地用记录台湾的社会现象,受到海内外瞩目。获得台湾“  东元科技文教基金会”的人文奖时,阮义忠的得奖评语为,“用镜头对着大部分人的眼睛,凝视台湾即将逝去的人文价值,在逐渐物化的环境中,重新唤醒宝贵的记忆。”

幼年的阮义忠,生活在一个人人都彼此认识的台湾小镇,他的代号是“木匠顺仔的第三个查甫囝仔”。高中毕业后,阮义忠到台北谋生,眼睁睁地看着台北变得花枝招展,变成一个“又脏、又乱、又假的都市丛林”。《  人与土地》是阮义忠最有影响的作品系列之一。此次展览中,86  件作品得以完整体现,好像是阮义忠的一部自传。

阮义忠告诉记者这样一个故事。当年,他正在《家庭月刊》担任摄影编辑,每个月要用图文介绍一个好玩的观光景点。阮义忠从报纸上看到一个叫做叫做“比利良”村子重建的故事。比利良本身含义是“河的两岸”,这个村庄经常遭遇水灾。一场大火之后,村民们决定迁移到河的对岸,新的村落即将建成时,他马上赶到现场。

阮义忠拍下一张两位妇人为主角的照片,前面的老妇人戴着用树叶做成的帽子,后面的中年妇女戴着斗笠。村庄的建设已经进入尾声,每家每户的房子建造的过程中,都会受到村里其他人的帮助。画面中的两位妇人长相平凡,用草做成的简单的帽子,又好像是桂冠,阮义忠说:“互助的时候,每个人都应该被奖励。”

“台湾迅速地从农业社会转型到工业社会,甚至是资讯社会。我是要拍出农业社会及穷困生活中,人们的知足和互信,精神生活的富足,我就是在寻找这些人最可贵的品质。当然,台湾一直在变,这些原来不太需要寻找的东西,现在越来越难找到。”阮义忠这样对记者说出了自己拍摄的理念。

用照片传达传统伦理道德

广州展览开幕后的近20  天里,阮义忠一直不在台北家中。一回到台湾,他便摇身为“八八水灾”救灾后续工作中的一名志工,用镜头记录救灾和重建的过程。

阮义忠把1999  年的台湾地震作为自己摄影家生涯的分界点,1999  年台湾地震之前,阮义忠筹划的台北和台南的个展进入最后准备阶段。镜头中尽是台湾的好山好水,地震到来后,突然显得格外不合时宜。在办公室发了一整天呆之后,阮义忠做出决定,把展览变成义卖,经费全部用于赈灾。

后来,台湾慈善组织慈济又找到阮义忠。但他认为自己已经义卖了一大批作品,尽了应尽的社会责任,并不想再参与任何活动。于是,开会时,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环境越变越坏,地球分崩离析,自己对于救灾不再热心。没想到,慈济一位工作人员温柔地反驳说:“我们可以不可以做点什么,让地球稍微好一点?”

阮义忠被这样一句话感动了。后来,他答应作为公众人物到灾区拍摄募款的广告片,为期一个月。抵达台中县的一个小学校时,阮义忠看到3000  多个学生都在帐篷中坚持上课,每个班级用垂挂的幕布间隔,黑板是吊起的,被风吹来吹去,一个学生的作业本一不小心就被吹走了,捡回来接着做;老师讲课时,经常吃到沙子。但他没有因此看到一群愁眉苦脸的人。

阮义忠感慨于师生的乐观和坚守本分,并在人群中寻找自信的面孔。他最终圈定了一个拍摄对象,正读四年级的陈香岑。站在帐篷中间拍照的时候,陈香岑脸上没有一丝地震留下的恐惧。“地震再来你不怕吗?”  阮义忠问。“学校都震没了,地震再来该轮到你了吧。”陈香岑却这样笃定地回答。

天下人都是平等的,已经受过难,通过生命考验了,就不用再害怕担心。天真的小孩子有大人没有的智慧,原本打算去关怀受难学生的阮义忠震惊了。和慈济约定的一个月,演变成后来的三年,并一直持续到现在。

“我的摄影原来是记录平凡人的尊严。十年前,从经济状况、身体状况等方面来说,都是我人生中最好的阶段。我发现自己不但可以记录个别的尊严,还能将人与人之间的互助和人性的光辉展示出来,”他说,  “我并不需要再用摄影证明自己的艺术成就,而是要用照片传达传统伦理道德的体会,人文精神对我的感召,以及志工们无私付出的所见所闻。”

慈济的发起人证严上人,第一次碰到阮义忠时,问他拍摄了哪几所重建的学校。阮义忠的回答是,全部,50所学校。当时,证严上人并不相信。后来,她发现,自己行走至每所学校,发现阮义忠和校长、工人都很熟悉。

“有两种建筑是要千年不倒的,一个是学校,一个是医院,学校要成为避难中心,医院则是救灾中心。在1999  年地震之后,慈济建的50  所学校,在这次的水灾中,就是守护生命的殿堂,”阮义忠告诉记者,  “我为每个学校拍照,看起来大同小异,很多人都觉得无聊。可我拍得津津有味,因为我把它们看作是千年以后的古迹,记录了重建的历史。”在《慈济希望工程》的50  本书中,阮义忠的摄影作品在每本都有100  页的内容。

回首曾经与摄影打交道的几十年的经历,阮义忠用了“甜蜜”这个词。他解释说,甜蜜可以用来形容恋爱时的感受,摄影带给自己的满足和幸福感与之相近。“摄影给了我那么多,现在我在想为摄影做点什么,再用摄影的专业做点什么……”

B=  外滩画报

R=  阮义忠

B:  你曾经发现了一大批年轻的摄影家,他们也因为你在《摄影家》杂志的推介而扬名,你是如何选择他们的?

R:有时是通过别人的介绍,比如吕楠,就是李媚介绍给我的。她当时在办《现代摄影》,自然很喜欢吕楠的作品。但按照当时内地的状况,很难将反映精神病患者生存状态的摄影作品发表出来,便介绍给我。

最早和荣荣他们见面时,我并没有立刻答应给他们出专号。我想再等一年,看能不能坚持下来,因为才气像闪电一样,有才气和几张好照片是不够的,只有坚持下来,才气就会变成能力。一年之后,在他们住的北京的小单元的挤得不能再挤的沙发上,我给荣荣、邱志杰,洪磊他们做访问,并且原作带回台湾出版。

B:《摄影家》杂志为什么会停止?你是否会有遗憾?

R:从1999  年台湾地震之后,我的工作重点逐渐转向一个叫做慈济的慈善组织。办杂志要在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我就没有这么多精力,2004年只出了一期,于是干脆停刊。什么事都有阶段性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把握每个当下,意义就是永恒了。我没办法办永恒的杂志,却可以办很好的杂志,把它的精神传下去,启发别人。即便下一本杂志不是我办的,如果是被我启发,那就会传下去。

后面再有像《摄影家》这样的杂志,我想并不大容易。网络的盛行,使得纸本显得不是那么重要,《摄影家》停刊的时候,还没有受到威胁,非常幸福。正确的时候办一件事情,刚好也在正确的时候停下来。

B:你的摄影创作大致可以分为几个阶段?现在你的创作重点是什么?

R:以1999  年台湾地震为界限,分为两个阶段,现在的大部分工作都与慈济志工有关。我以前没有经历过那么大灾难,总是在为自己做事。慈济志工默默付出,他们的努力,是为别人活得更好,我用我的专业记录他们,为他们留下身影,太有意义了。

越有灾难的时候,越看到互助的必要,也看到人性的光辉。我的摄影原来是记录平凡人的尊严。现在,我不但可以记录个别的尊严,还能记录人与人之间的互助和人性的光辉,是一种幸运。灾难启发了我,摇醒了我。消费时代的包装带给我们的错觉,灾难来临时给我们的错觉都变掉了,看到真实面目,迟钝的良知和情感就会回味,反省自己错了。开发的脚步从来没有停止,人类未来的灾难会越来越急,越来越密,从这个角度说,我工作重点的转移也是在正确的时刻。

B:两个阶段是否一脉相承?

R:我以前都是拍台湾的农业社会的最后一瞥,是一种谴责。摄影不仅可以拍此时此刻,还能拍未来,拍过去,没有人活在时代空当。从现代的生活依旧可以看到周朝的体制,就看你怎么看,怎么拍,有没有拍到而已。从左边看,是可口可乐商标,万宝路香烟的广告;右边看,看到的可能是1000年前农业社会景观,就看如何选择和判断。

台湾政党开放后,过多的选举就会激起原来没有的对立,渗透到每个乡村。原来看到的最可贵的人与人之间的互信在消失,我想要捕捉的画面越来越难,不是难度提高,而是对这片曾经充满希望的热土感到失望。我曾以为台湾是全世界华人最有人性希望的地方,香港人太会做生意,新加坡不认为自己是华人,移民的人找不到根,没有信心。5000  年来,全世界华人最好的文化内涵,在台湾被保存延续和发展,所以应该好好扮演台湾人的角色,把固有伦理道德内涵普及到文化圈。办杂志,拍照片,出版书,用意都在于此。


对我来说摄影不只是一张好或不好的照片而已,摄影是看到了什么。看到了表面,还是生活,还是生活背面的传统和伦理道德,是完全不同的层次。我拍出农业社会人的淳朴和善良,无形中有人的分寸和本分在,有知耻进退的礼仪在。难道我拍的只是台湾小乡村的普通人而已吗?其实都跟中国智慧相关。未来一定要用中国智慧,一度我们认为西方太好,抛弃了老子和庄子,在消费文明中,被迷惑了,没有意识到中国古人的智慧,现在应该想想怎样把祖先的价值,变成生活的一部分。

我并不是用摄影证明自己的艺术成就,而是用照片传达对传统的体会以及人文精神对我的感召,还有志工们无私付出的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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