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青海

广西

上海 

河南

宁夏

天津 

陕西

辽宁

重庆 

吉林

山西

江苏 

湖北

贵州

四川 

湖南

新疆

浙江 

福建

广东 

云南

西藏

山东 

甘肃

台湾

安徽 

江西

投稿 

河北

澳门

联系我  

黑龙江  

内蒙  



繁體中文
当前位置:首页 > 新闻资讯 > 美术频道 > 人物报道 > 详细内容
新中国第一个民办画展 新时代在召唤
发布时间:2011/7/27  阅读次数:5770  字体大小: 【】 【】【

  1979年的大年三十,没有任何仪式和讲话,“十二人画展”在上海悄然开幕。展览前言上写道:“严酷的冰封正在消融,艺术之春开始降临大地。战胜了死亡的威胁,百花终于齐放……旧时代过去了,新时代已在召唤。”

 陈巨源和沈天万一人拿了一瓶“石库门”牌老酒,脸上都是得了宝贝似的微笑。徐思基坐在饭桌的另一端说:“现在聚在一起很难得了。以前我们经常在一起喝喝酒、谈一谈的。”

“十二人画展”的部分发起人:徐思基(左)、陈巨源(中)、沈天万

  陈巨源喝了一口酒,指着沈天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记者:“那时候他一天能喝两三斤黄酒。我们能在一起做展览,就因为我们是酒友,喝酒的时候谈起来的。”

  “那时候”指的是1979年1月。

  彼时,陈巨源40岁,沈天万48岁,徐思基34岁。他们和另外9人一起,在上海黄浦区少年宫举办了一场“十二人画展”。

  这个如今看来十分粗糙的展览,作为文革后第一个体制外画家的自由展览,从此被载入史册。

  30多年之后,他们中有的已经去世,有些定居海外,大多数仍在画画。但在中国当代艺术喧闹不已、逐渐国际化的当下,已经很少有人记得这12位画家的名字。

  “画那么多年,这口气总要出一出”

  “我和沈天万那时候都很苦闷的,我们搞的那些东西在那个时代是没有出路的。”在上海市莫干山路的工作室里,陈巨源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楼下,很多时尚的年轻人在这个著名的艺术区里游荡。但他们没人知道,这个70多岁的老人曾经参与创造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开端。

  那是1978年。文革已结束一年多,陈巨源在上海植物园做园林设计。他只能抓住一切机会,靠近他所渴望的艺术。

  有一次,上海历史博物馆举办“宋元明清历代书法展”,陈巨源与朋友沈天万一同去看。沈天万以前以开办私人画室为生,文革开始后,画室被关,他只好到一家玩具厂搞设计。

  古人的狂草书法让看惯了“红光亮”和“高大全”宣传画的他们想起了久违的表现主义。两人激动地谈论着,决定一醉方休。

  买了六只炸麻雀作为下酒菜后,陈巨源和沈天万去了沈家。走进弄堂,经过一座又大又黑终年紧闭的煤球仓库,上到四楼,才能看到光线。但即使如此,这里已经算得一个悠然的角落。

  文革期间,这里是很多热爱艺术的年轻人的据点。

  “那时候我们的房子楼上楼下住的都是亲戚,有朋友来谈论艺术也不太担心被外人发现。”沈天万的夫人毛婷芝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解释。

  沈天万拿出一小撮虾米和六七根海蜒下酒。“海蜒那么小,鲜得很。”陈巨源用手比划着回忆。

  酒喝到傍晚,沈天万有些伤感地说:“什么时候我们也要把自己的作品展出来。我等了几十年了,快要50岁了,时间紧迫。”陈巨源应和着:“我也40了。我相信我们的实力是不俗的,应该有出头之日。”

  第一次,他们生出了举办展览的念头。

  两个人开始互相评论对方的画作,虽然雄心万丈,但仍觉虚无缥缈。最后,喝光了两瓶半白酒后睡去。

  经常到沈天万家参加此类小圈子聚会的还有徐思基。徐是杨浦区教育学院的美术老师,酷爱画画和古典音乐。

  “文革时期古典音乐不许听了。我还有几张抄家没抄走的唱片,只能偷偷听。”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回忆,“我就经常到沈老师家里,谈谈艺术,品品酒,听听音乐。如果被人抓出来,那就是地下裴多菲俱乐部啊。”

  不过,这群敏感的艺术家一般对政治避而不谈。

  “文革一直在谈论政治,都已经反感了。我们喜欢艺术,还是希望有一个安静的角落,能谈谈纯粹的、美的艺术。”徐思基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上海的老一辈画家都是从法国、日本留学回来的。海派骨子里有那种东西,和北京不一样,一直不太政治化。”

  除此三人,韩柏友也经常出入沈家。

  在陈巨源的记忆里,韩柏友“衣冠楚楚、白白胖胖”。他是上海著名的有正书局创办人狄平子的外孙,曾在北京民族学院艺术系任教,因说话大胆被打为右派,丢了工作,发配回上海原籍,只能做做临时工。

  在四人的一次聚餐时,沈天万正式提议开办展览:“现在‘四人帮’已经关起来了,文化大革命也结束了,百花应该齐放了吧。”

  经历过反右残酷的韩柏友有些悲观:“我看没那么容易。看看美术馆、画院的那些展览,还不是老样子。红光亮、高大全。这帮老家伙生怕在野派的黑画家造他们的反,想绕过他们,现在还有难度。”

  陈巨源有些不买账:“我们不反党不反社会主义,画点风景人物,关他们屁事。”

  韩柏友仍然谨慎:“事情没这么简单。现在全中国也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搞自由展览。文化界苦头吃得太多,太敏感。”

  年纪最大的沈天万说话了:“那也要有人带头,不然的话一年年过去我们都老了。画那么多年,这口气总得出一出。”

  实际上,大家都已经动心。不再满足于纸上谈兵的几个人开始尝试着让梦想照进现实。

  寻找同路人

  “其实最开始,这个展览没有12个人,是一点一点凑起来的。”多年以后陈巨源回忆道,“我们觉得当时社会上没有出头但是水平不差的不只一两个,联络联络,不要急。”

  徐思基有个朋友钱培琛,在虹口区的鲁迅中学当数学老师,也是同道中人。他第一个被发展了进来。

  一天,他们又来到沈天万家,商量展览的事。“搞展览不能搞烂糊三鲜汤,参加的人要有一定水平,不然还是不要搞,搞出来被别人笑话。”沈天万说。

  大家还达成共识:展览必须体现艺术家的自由创作原则,一定要自己组织,不受审查。

  彼时,不经审查、没有美协和画院的组织,展览注定无法进入正规美术馆。因此,最重要的议题是寻找场地。

  大家首先想到的是公园。徐思基和钱培琛与和平公园有些关系,大家决定去看看场地。

  “那天我们在园子里逛了一大圈也没发现合适的展览场地。那公园当时还展出动物,还有老虎、狗熊。我们觉得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产生影响,会白费力气。”陈巨源告诉记者。

  虽然场地让人失望,但是仍有收获:他们在公园里认识了一个在普陀区文化馆工作的年轻人黄阿忠。展览阵容又多了一人。

  此时,加上陈巨源的弟弟、在一家塑料厂做美术设计的陈巨洪和兄弟俩的朋友、上海无线电四厂的美术设计员郭润林,确定参加展览的人员已经达到8人。

  年纪最大的沈天万提出了一个建议:为了保险起见,最好吸收一位有公职的党员来参加展览。

  大家想到了孔柏基。彼时,孔是上海戏剧学院美术系主任、党总支书记,因为一直在探索用油画棒创作的新方法,不为主流艺术圈接纳。

  接到邀请之后,孔柏基痛快地答应下来,并推荐了自己美术系的同事陈钧德。

  参加展览的人数增加到10人了。

  “在我们上海话里,十和贼是同音的,不好听的。”徐思基笑呵呵地回忆。因为这个不吉利的发音,也因为场地仍然没有落实,大家只能继续动用自己的关系,寻找新的同路人。

  “我和罗步臻以前一起在一个夏令营教过画画。他当时在黄浦区少年宫工作。我和他一说,他热烈响应。”陈巨源回忆。

  罗步臻找到了少年宫的党支部书记,商谈展览事宜。意外的是,没经过任何繁琐的审查和上报,书记一口答应。

  “现在想想,那个书记是冒了风险的。如果出了事,他可能是纵容自由主义,可能是阶级立场问题,也可能是路线问题。这个人很开明。”陈巨源回忆。

  罗步臻还推荐了自己的一个朋友、山水名家陆俨少的弟子王建尔。

  至此,12人齐聚。

  黄浦区少年宫里面近500平米的场馆,也无偿向这12位在野艺术家敞开。

  “当时我们12个人说,这个展览文责自负。出了事自己负责。”徐思基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但是觉得不会出什么事。我们毕竟有一点敏感地觉得,‘四人帮’打倒了,时代应该不一样了。”

  根据场地大小,最终决定每人展出10幅画作。风格由自己选定。“我们就希望,12个人的风格都有差异,都不一样,最好。”徐思基回忆。

  作品全部是他们在文革期间偷偷画的习作。这些画没有英雄人物,只有安静的花园和孤独的静物。

  沈天万还选取了一张名为“可爱的小黑猫”的作品。一个忧郁的少女身边,卧着一只黑猫。“我想说的就是邓小平的‘猫论’。”

  在此之前,这些画作因其所代表的情调,没有任何公开展出的可能。

  “其实,我们这些画画的并不是绝对的反对派。我们为了能让自己的画被别人看到,文革时期也会去画宣传画。”陈巨源说。

  文革期间,陈巨源为表现劳动人民的热情,特意画了一幅工人用风镐干活的大幅画作。为了增加气氛,强调了背光的云。结果,被批判为“乌云密布的社会主义”。

  “我们就属于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后来一看干脆就算了。画完宣传画,自己私下画一点真正喜欢的。”陈巨源说。

  “上海美术界基本全到了”

  落实场地、选定作品之后,大家再次聚会,讨论展览名称和一些具体细节。

  “我们12个人倒是没发生过什么争执和不愉快。就是这个展览的名称,讨论了太多次了。”陈巨源回忆,“想出来的名称不是太露就是太没分量,或者太俗气。名字已经多到我都记不住了。”

  在一次大讨论之后,陈巨源提议:“刻意想的名字有时候反倒没有看似随意的名字隽永。比如库尔贝落选画展、俄罗斯巡回画展都很简单又有特色。加拿大有个七人画派,我们为什么不能叫十二人画展?”大家听了之后,稍做讨论一致同意。

  “别人一听,这个展览好像很潦草的,也就不会太深究。”多年以后,陈巨源对《中国新闻周刊》坦承了当初自己的另一层用意。

  确定了展览名称,大家开始商讨布展方案。郭润林提议,在大厅布置一块X形的隔板,这样可以悬挂8个人的作品。此外,沈天万和陈钧德的大幅油画占用大厅一面墙壁,另外两人再合用一面展墙。大家觉得这样的安排公平合理。

  郭润林还提出,要在现场播放西方古典音乐。“我们想烘托画展品位,和其他画展拉开距离,也想一扫文革十年的肃杀之气。”陈巨源回忆。

  郭润林在工厂上班,对丝网印刷十分熟悉,他们就自己印制了展览海报。这些用水粉颜料和白胶制成的海报非常简单,只标明了“十二人画展”的名称,以及时间、地点。

  “连画展的内容介绍都没有。我和润林半夜骑着自行车出去贴海报。到市中心马路上显眼的地方到处贴,也没人管。”陈巨源笑着回忆。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陈巨源在大家推举下,撰写了展览前言:

  “严酷的冰封正在消融,艺术之春开始降临大地。战胜了死亡的威胁,百花终于齐放……每一个艺术家有权选择艺术创作的表现形式,有权表现自己深深眷恋的题材内容……旧时代过去了,新时代已在召唤。”

  郭润林执意再添加上六个字:探索、创新、争鸣。

  1979年1月27日,大年三十。这一天早上八点,没有任何仪式和讲话,“十二人画展”在黄浦区少年宫悄然开幕。

  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在少年宫的大厅里回荡。两位售票员坐在门口出售五分钱一张的门票。

  当天参观人数超过两千人。“人太多了。上海美术界基本全到了。很多老前辈,像关良、哈定都来了。一些老先生也很苦闷啊。我们展览要表达的意思也是他们想表达的。他们来是表示支持的。”陈巨源回忆。

  “现场和我们交流的和留言的人们都是支持的,没有很‘左’的。”徐思基回忆。

  展出的作品多是水彩画和油画,内容多为安静的花朵、静谧的植物园、色彩浓烈的京剧人物……甚至没有一幅绝对抽象主义的作品。

  现在看来,所有展出作品都谈不上高超的技巧和深邃的思想,无论技巧抑或内容,都没有惊世骇俗的突破,只是将文革中被彻底宣传化的美术拉回本源。

  与此同时,上海国画院举办的“迎春画展”也在一条马路之隔的上海美术馆开幕。与“十二人画展”相比,门可罗雀。

  少年宫里的热闹惊动了上海美协。几天之后,12位画家接到通知,到美协开会。

  “我们一听这消息以为是好事呢。以前美协都不是随便可以进去的。”陈巨源笑着回忆。

  上海美协秘书长蔡振华接待了12位画家。在陈巨源看来,这是一场又像关心又像警告的很微妙的谈话。“基本是说,年轻人画画不能太随便,如果展览最好靠近组织,让组织看一看。”

  当然也表达了“美协关心不够”的意思。“我一听就火了。我说还能等你关心我们?我买画框、木头要票子,什么都要票子。我为了做画框,我把我家阁楼都拆掉了呀。”沈天万笑呵呵地说,“我是故意哄他说拆掉了阁楼,他也没办法发脾气。”

  不太愉快的谈话很快结束。画家们发发牢骚各自散去。

  因为画展一直热度不减,预计10天的展期应邀延长了一周。

  很快,武汉美协和北京美协也对“十二人画展”发出了邀请。上海展览结束之后,其中4人作为代表,携带全部作品赴武汉办了展览。北京展览后来没能成行。

  这年9月27日,在北京,一批同样的艺术家在中国美术馆外的街心公园举办了声势更大的“星星美展”。中国当代艺术的新路径由此开端。

我要评论
  • 匿名发表
  • [添加到收藏夹]
  • 发表评论:(匿名发表无需登录,已登录用户可直接发表。) 登录状态:未登录
最新评论
所有评论[0]
    暂无已审核评论!
文章分享:

 尊重网友!请你遵守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维护人民共和国其他各项有关法律规定     友情链接

        

本版权归文艺在线网站所有,其图文资料严禁商业下载,违者将追究其法律责任。

文艺在线  copyright 2006-2080   信息部ICP备案号:京ICP备09082003号